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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双一流”】世界一流学科建设评价的理念变革与要素创新
作者:王战军 杨旭婷 来源:中国高教研究 发布时间:2019-03-21 阅读次数:

“双一流”建设对于提升我国高等教育发展水平,建设高等教育强国、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具有重要支撑作用。学科建设是“双一流”建设的基础,世界一流大学必须以若干一流学科为支撑,以若干个优势和特色学科为标识。随着我国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战略目标的逐步推进,如何科学评价一流学科建设成效,已经成为各界关注的重点问题。一流学科建设成效评价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既要符合学科建设与发展的基本规律,也要体现“双一流”建设的战略内涵和时代意蕴。在当前清理“四唯”“五唯”现象的背景下,有必要对一流学科建设评价进行深入分析,回归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学科本身,重新思考一流学科建设评价的理念遵循、维度创新与路径选择。

一、评价逻辑起点:何为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学科

学科评价活动包括明确对象、确定原则、研究内容、制定标准、选择方法等多个方面。其中,首要的也是最为关键的便是明确评价对象并正确理解其内涵,这是学科评价活动的逻辑起点。要开展世界一流学科建设评价,首先需要我们对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学科具备清晰的认识。

(一)形成逻辑:社会需求与本体需求的融合

从产生逻辑来看,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学科是由外部社会需求和学科本体需求两种推动力共同促成的。一方面,建设世界一流学科是国家重要战略抉择,集中反映了国家和社会发展对学科建设的期望和要求;另一方面,世界一流学科也是我国学科建设发展到一定阶段后追求更高发展水平和更优建设状态的应然选择。社会需求和本体需求相融合,共同塑造了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学科的独特内涵。

具体来说,社会需求驱动下形成的世界一流学科,意味着世界一流学科建设肩负着国家责任和社会责任。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正处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迈入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发生根本性变革的关键时期,新的历史方位赋予了一流学科建设独特的历史使命。当前,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对科学知识和优秀人才的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迫切。学科是高等教育的基本构成元素,社会对科学知识和优秀人才的需要就是对优质高等教育的需要,对优质高等教育的需要归根结底就是对各类优质高水平学科的需要。通过建设世界范围内的一流学科,提升学科创新型人才培养、先进科研成果产出、文化传承与创新能力,并进一步为国家和社会发展注入更多创新活力,是当前我国世界一流学科建设的时代使命和社会职责。

本体需求驱动下的世界一流学科,意味着世界一流学科建设肩负着推动我国学科发展的责任。多年来,依托各类学科建设项目,一批重点学科建设取得重大进展,学科发展水平得到快速提升。但在高等教育由外延式扩展转向内涵式发展的今天,学科建设与发展也面临着新的问题与挑战。如何在知识生产模式转型、学科交叉融合趋势深化的过程中创新要素配置、提高竞争力、凝聚精神内核、实现持续发展,是当前我国学科建设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国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就是要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一流学科建设发展道路,以国际化视野,在解决传统问题基础上做好学科发展的转型工作,呈现新的学科建设与发展样态。

(二)成效表现:服务需求与前沿引领的结合

我国的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既是一项增强学科卓越性的国家战略,也是重塑我国学科建设路径的引领工程。以社会需求和本体需求促成的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学科,其建设成效也主要表现在对两个需求的满足情况,其“一流”的表征就是对两个需求的一流满足。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学科的建设成效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提供一流的社会服务,二是占领学科前沿引领地位。(见图1)

1.提供一流社会服务。提供一流的社会服务意味着学科从“走出象牙塔”的被动适应,迈向“拥抱社会发展”的主动作为。将学科建设融入到国家、区域发展当中,面向国家重大战略需求,面向经济社会主战场,与社会各个子系统建立更为紧密的发展联系,在产业发展、社会治理、科技突破、文化传承与创新等方面发挥更为有力的支撑作用。敏锐地把握新趋势,自觉地担当新使命,恰当地回应新需求。在服务社会过程中培育符合社会需要的人才,在解决产业发展的关键问题和技术难题的过程中孕育创新型科研成果。将学科建设发展方向同我国发展的现实目标和未来方向紧密联系在一起,在与社会发展互动过程中寻找学科自身建设的着力点,实现学科价值。

2.占据前沿引领地位。前沿引领意味着我国的世界一流学科在全球范围内拥有一流的发展水平和发展质量。当前,知识生产方式和科学发展模式的变化使学科发展呈现出新的特点。一方面,学科之间趋于高度综合。知识的增长点从学科大厦内部转移到了学科边缘、交叉领域。伴随着这一趋势,集体性、跨学科的团队协作研究模式兴起,个人主义的研究文化正在被多学科团队合作文化所代替。另一方面,学科自身日益深化拓展。新的问题层出不穷、新的研究领域不断涌现,这些研究领域、研究范畴在充实原有学科体系的同时也不断打破传统的学科研究范式,新的学科在旧学科的交叉点上诞生并发展。外部交融和内部更新同时快速演变的学科发展进程,使得“学科水平”“学科质量”的内涵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能够达到世界一流水平、占据前沿引领地位的学科,其前沿性、引领性不仅意味着这一学科具备培养高素质人才和产出高水平科研成果的能力;也意味着该学科具备开放包容的学科文化、科学有效的运行机制、灵活多样的组织结构等良好的环境条件,以迎接跨学科、跨国际的团队合作;还意味着该学科在其所属学术共同体中具备较高的学科发展话语权和学术决策影响力,能够敏锐地发现新的学科增长点并在核心研究领域成为学术权威。这些新特征将是我国世界一流学科占据前沿引领地位的主要表现。

二、评价理念转变:依何评价我国世界一流学科建设

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学科独特的形成逻辑和外在表征,要求我们不能沿用传统的学科评价思路,而必须确立一套符合我国世界一流学科成长路径的评价理念,引导各学科积极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学科建设道路。

(一)学术实力评价与服务效果评价相结合

学术实力的评价将考察学科科学研究和学术能力作为主要评价内容,服务效果评价则将学科对国家、区域发展战略和经济发展、产业转型、社会治理等方面的服务情况作为主要评价内容。从评价指标和权重的设置布局情况来看,目前国内外较有影响力的学科评价体系大多遵循一种注重学术实力的评价取向。以学术成果为核心评价内容,将发表论文数、出版著作数,以及高被引论文数、篇均被引数、H值等来反映学科质量。以计算机科学(computer science)学科为例,在学术界目前公认较有影响力的US NEWS、THE、QS、ARWU学科评价体系中,关于学术实力的指标分别占到了65%、57.5%、70%和76.2%;而与此同时,关于社会服务的指标只有THE中的“产业收入”一项有所涉及,且权重仅占5%。这种学术实力主导的学科评价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学科的知识积累水平,却无法反映出学科对外部社会发展的价值,也易造成学科发展“唯论文”“唯奖项”的不良现象。

大学、学科不仅是知识探索的场域,更是服务国家和社会需求的一种重要手段。与学术实力评价相比,注重服务效果的学科评价强调学科对外部国家社会经济发展的贡献与支撑作用。评价在社会需求驱动下形成、以提供一流社会服务为特征的我国世界一流学科,要从以学术评价为重心的传统模式转移到以服务社会效果评价为重心的中国模式,做到学术水平评价与服务效果评价相结合。除了考察学科科研成果在国际范围内的前沿性、创新性之外,着重考察其能否满足国家的战略需求,能否满足社会的需求,能否承担起我们的民族使命以及对国际社会的贡献。强化学科培育人才、产出成果的效用,紧密对接现实需求,引导学科建设积极投身国家区域经济社会发展。

(二)显性内容评价与隐性内容评价相结合

从学科评价的内容上看,学科评价可以划分为偏显性评价和偏隐性评价两种。偏显性的评价倾向于选取显性表征指标、量化可测指标、资源易得指标作为主要评价内容,包括学科培养的毕业生数、拥有的专任教师数、博士学位教师占比、篇均论文被引量、科研资金投入额等。偏隐性的评价则倾向于选取学科发展过程中相对隐含、不易直接测量、不易获取的指标作为主要评价内容,包括学科建设理念的前沿性、学科对知识增长做出的贡献程度、学科在某一研究领域的影响力、学科组织机构布局科学性、学科管理运行机制有效性、研究团队的梯度配置情况、学科文化养成和以文化人成效等。可以看到,受学科评价活动性质上的商业性和运行过程中的可操作性影响,目前世界公认的较有影响力的学科评价一般都是偏显性的。

但回归学科本身,与隐性评价相关的内容在学科成长发展过程中往往具有更重要的作用,甚至是决定学科显性成效的关键因素。从目前我国学科发展的实际来看,隐性的学科要素正在成为塑造学科核心竞争力的主要助力。自“双一流”建设实施以来,学科之间发展水平的差距不再是物质层面的差距,而更多地体现在学科发展理念的前沿性、学科文化的吸引力、学科制度的科学性、学科组织的凝聚力等方面。引领未来发展的将会是那些通过学科制度创新和组织机构优化整合资源提高效率、通过文化积淀与使命塑造吸引全世界优秀人才和培育下一代有思想的学科接班人、通过组织与队伍建设打造优质学科梯队激发成员学术潜力的学科。同时,过于侧重显性内容的学科评价,容易造成学科评价偏离学科真实样态,演变成“符号化评价”,造成学科根本任务与价值导向偏离。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成效评价要回应学科本体需求,引导学科减少对显性产出指标的过度重视,将学科建设重心放到凝聚组织使命、培育学科文化、塑造学科发展软实力上,就需要在指标和权重设置上重视隐性内容,将显性与隐性评价相结合,形成回归学科发展本质、反映学科真实状态的评价体系。

(三)结果性评价与成长性评价相结合

从评价活动的时间节点选择上看,结果性评价意在考察学科在一定建设周期内取得的最终建设成果和发展水平,反映学科发展的最终状态。成长性评价则更多的关注学科在一定建设周期内取得的增长水平,兼顾原有建设基础和现有建设效果两个方面。学科建设的成长量反映了学科在原有基础上实现的学科进步、发展的程度,是学科人才培养、科研成果、师资队伍建设、管理体制改革等各类建设增量的总和,反映了学科建设周期内的动态发展进程。

与结果性评价相比,成长性评价具有3个显著的优势。①成长性评价能够突出学科差异,是一种个性化评价。由于各个学科在建设目标上相互区别,在建设路径选择上各有差异,因而各学科的成长点和成长量均有不同。因而也更容易凸显学科特色,引导学科形成比较优势,以个性化发展道路实现一流发展。②成长性评价能够突出学科建设效率,是一种公平性评价。对于同一类型的两个学科,产出同样水平的成果,不同地区、不同发展基础的学科在建构方式、改革力度、运行效率等方面是有显著区别的。一些建设效率高但发展基础相对薄弱的学科同样可以在成长性评价中凸显出来,总体来看更为公平。③成长性评价能够引导学科坚持目标导向,树立长期愿景,是一种面向未来的评价。成长性评价用学科自身目标衡量建设效益,而不存在统一的评价标准,因而有利于避免学科为迎合外部指标而盲目建设带来的同质化、资源浪费的现象,以及重视短期建设成果而忽视长远发展效益的现象。促进学科始终围绕自身确定的建设目标和发展理念,实现面向未来的长远健康发展。

三、评价要素创新:以何评价我国世界一流学科建设

学科评价的展开最终需要落实到各个评价维度和评价要素上。评价理念的变革要求评价要素的创新,应将达成度、贡献度、支撑度、影响度、引领度作为核心评价要素,在此基础上,建构符合我国世界一流学科成长路径的评价体系。

(一)基于目标导向,评价学科建设达成度

“达成度”(Completion Degree)考察的是学科建设成果对预期建设目标的实现程度和达成情况,可借用数学公式简单表达为“达成度=建设目标-建设实际”。其中,学科建设的目标即人们对该学科原有发展基础、学科可用资源、学科发展条件等各个方面综合考量基础上确定的学科建设的预期成绩和发展水平,包含了学科建设基础;学科建设的实际成效是学科在一定建设周期后所取得的现实建设效果,反映了该学科在具体发展过程中的改革力度、创新水平。由于兼顾了建设目标与建设实际两个方面,达成度评价用“个性化目标导向”取代了传统的“统一性指标导向”,从而避免了“一把尺子丈量所有人”;在结果性评价基础上增加了增量评价、效率评价,从而能够更为全面地考察学科建设成效。

(二)围绕服务需求,评价学科建设贡献度

“贡献度”(Contribution Degree)指的是学科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创新、国际交流与合作等方面,对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以及对所属学科领域发展所发挥的推动、贡献程度。贡献度能够引导学科在建设发展过程中综合考虑外部社会经济发展需要和学科自身未来发展需求,以贡献为导向,更好地履行学科建设各项基本职能。

学科对经济社会发展的贡献度主要考察其为经济社会发展输送人才、科技成果、社会服务以及文化传承创新的基本情况。但在具体评价内容设置上,并不直接依据学科年度毕业生数、专利转化数目等直观数据,而是从成效出发,将对学科人才培养成效的评价转化为对学科促进国家、区域人力资源结构优化和质量提升状况的评价,将对学科科学研究成果的评价转化为对国家、区域经济建设、产业升级、创新驱动效果的评价,将对学科文化传承与创新成效的评价转化为提高国家文化自信与文化传播影响力、丰富区域文化资源与推动区域文化产业效果的评价。同时,一流学科建设对所属学科发展的贡献主要表现在学科人才的培养和科学研究的推进、科研条件的改进方面,同样从成效出发,考察一流学科培育的学科带头人、学科骨干、青年研究者数量,取得的各类研究成果在深入、拓宽学科研究方面的积极作用,创建的研究基地、实验室、发展平台情况等。

(三)强调关键作用,评价学科建设支撑度

“支撑度”(Crucial Degree)意在考察学科在解决外部国家与社会发展重大问题,以及内部学科关键研究问题方面所发挥的对接性支撑作用。支撑度较高的学科一般是国家急需的、与产业转型升级和区域发展密切相关的、在推动研究难题解决方面发挥核心作用和不可或缺地位的学科。

与贡献度相同,学科的支撑度也包括外部支撑和内部支撑两个方面。外部支撑度考察学科建设成果在对接国家或区域重大发展战略、解决迫切发展需求、突破关键技术难题、创新社会治理手段等方面所发挥的对接性支撑作用的程度;内部支撑度指的是一流学科建设成果在学科某个研究领域发挥核心作用的情况、攻克重大研究难题,以及取得突破性研究成果的情况等。不同类型学科的支撑度有不同表现形式,基础研究表现为处于科学前沿,形成具有重要影响的新知识新理论;应用研究表现为解决了国民经济中的重大关键性技术和工程问题,或实现了重大颠覆性技术创新;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表现在为解决经济社会发展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提供有效支撑。

(四)注重学科声誉,评价学科建设影响度

学科建设的“影响度”(Affecting Degree)指的是某学科在其所属领域所具有的认可度和话语权。具有较高影响度的学科在学术共同体中具有较高的学术权威,在学术关系网络中处于核心地位。学科具有学术规训的权力,一流学科的影响力源于学科的话语权。影响度高的学科意味着其在学科跨界融合和学科内部拓展,以及新的学术观点产生和研究范式变革的过程中具有较强的发言权和影响力,能够影响学科发展的风向标。

学科认可度和话语权表现在多个方面。第三方评价机构的认可表现在学科排名中靠前的位置,同行的认可表现在该学科的学科带头人或学术骨干在国内外重要学术组织担任要职、在国内外知名期刊担任学术顾问或审稿人,教师和学生的认可则表现在该学科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吸引优秀生源、集聚高水平师资,社会的认可则表现在该学科能够获得较多的社会资源支持和社会合作项目。同时,获得较高认可度的学科也具备较高的学科发展话语权和号召力,如其学科团队所提出的研究观点会有较高的关注度、引用率,他们在组建跨学科科研创新组织、组织跨国研究团队、举办大型学术会议、筹建学科建设学会或委员会等方面能够发挥主导作用,具有较高的资源集聚力和人员号召力。

学科的影响度体现了学科声誉,并进一步具体表现为学科的知名度、活跃度、话语权、吸引力、号召力和竞争力。影响力较高的学科往往发展基础相对扎实、学术优势较为明显、学科建制相对成熟、学术资源较为丰厚,拥有较高的学科声誉。

(五)立足理念创新,评价学科建设引领度

“引领度”(Leading Degree)意在考察学科建设思想、理念的前沿性、引导性、指向性水平,是体现学科创新发展能力和未来发展潜力的重要方面。引领度高的学科意味着其在学术研究上能够把握学科发展趋势、引领学科研究的方向、占据学科研究的前沿,也意味着其在学科体制机制建设上能够塑造独特的学科文化,在创新学科管理和运行机制、改革学科人才培养模式方面取得显著成效,具有模范带头作用,是学科建设的领跑者而非追随者。

我国的世界一流学科建设不仅要实现自身的发展目标,更肩负带动、引领同领域其他学科提高质量、争创一流的任务。一流学科的引领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学科学术研究前沿的引领,主要体现在学科研究位于所在领域前沿,能够引领学科研究热点和未来发展方向;二是对学科发展理念的引领,主要体现在塑造学科文化,创新学科组织、管理、运行机制,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和学科建构模式等。

王战军,北京理工大学研究生教育研究中心主任,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教授;北京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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